一道长长的思念——邓勃《十年春运》
邓勃,1972年生。雷州人。羊城晚报记者。著名纪实摄影师。摄影作品人文与影像并重,感性且具有冲击力。2001年到2010年,邓勃跳上一列列最挤最破的绿皮火车,跟着流动人口回家过年,将路上的思念、痛苦、期待、绝望与碰撞一一收集。他的阅历模糊了社会的边界,他的工作赋予了他与众不同的角度,给了他最好的创作素材。这些丰富的故事,在他的镜头里,以强劲的力度呈现出一个时代。
方所:据我了解,一开始您是被派去做春运这个主题的,后来为什么选择继续下去?
邓勃:开始觉得春运无非就是人多一点,后来真正去采访过,拍摄过之后,发现那一列列绿皮列车里面就是一个世界。被吸引进去了。那十年像是一个时代,现在有高铁了,是个新的时代。拍摄的过程中我像战地记者一样,很苦,但是痛并快乐着。
方所:在您拍摄《十年春运》的过程中,触动的场景应该有很多,但有没有哪一个让您印象最为深刻?
邓勃:有一次我跟一个在东莞打工的女孩阿莲回家过年。从东莞到广州,再从广州坐火车到重庆开县。我开始想象得很好,想着相机要备好,以为场面会很煽情, 因为阿莲已经两三 年没有见到爸妈。但中国人的表达还是比较含蓄的。她父亲看见她就说: “啊,回来了。” 就这样,很平淡,很平和,但从表情可以看出来内心很幸福。我记忆很深刻。路上黑呼呼的,到村里还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到家,她父亲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也不回头看,把手电筒前后摇晃,故意晃得后面一点让女儿看见路。很多人对春运列车有点误解,可能他们没有经历过。有人说春运列车是最艰苦的,是最悲惨的。其实我觉得春运列车是最幸福的,因为每过一分钟,都离家近一点。你可以观察到他们回家路上时间越长,脸色越红润,因为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快要回到家了,要见到爸妈了,那种幸福。虽然父亲看到回家的孩子只说一句“啊,回来了”,就低着头继续走。但无论怎么样,他心里还是很温馨的。
方所:在春运列车上,大家都聊些什么呢?
邓勃:聊他们的村子。比如有人聊到自己村里的黄牛,在他的描述下,那头牛好像是世界上唯一一头最漂亮的牛,很多人来买都不卖。还有一个老汉说村头的一棵树,说得双眼发亮。他从小时候就看着那棵树长大,投入的感情好深,心里的骄傲无法言说。所有人都争着讲。回到家之后说什么呢?说他们工作的城市。几个人坐下来喝烧酒,从广州回来的说广州塔把天空都捅破了,很漂亮很壮观。晚上还有灯光,色彩明朗得像白天一样。似乎这个城市是他们的。上海回来的就会说世博会,把中国馆描述得很宏伟,但是他们可能从来没去过。在旁边听着,心里很不好受。
方所:这十年您跟着这些回家的人,踏上漫漫回家路,是否感觉到了这条路上的变化?是怎样的变化?
邓勃:刚开始都是民工。后来慢慢的,变得好像整辆列车都是白领。特别是年轻一代也出来城市工作之后,很注重生活品质。以前是提着大麻包回家,里面装着棉被,现在是拿着小提箱,里面装的是电脑或者单反相机。
方所:您除了摄影,还写诗,画画。这些东西之间的联系是什么?
邓勃:不一样,但都是相通的。无论是摄影、写诗还是画画都要有人文关怀,要能感动人,要让人能融入其中,都要反映时代。摄影可以记录这个时代,有的东西才能拍。绘画可以按照想象,怎么画都可以。画画是为了世界增添多一个物品,使它变得更丰富。我为《十年春运》摄影展的每一张相片写了一首很真实的诗歌,因为光看相片还不够感动,需要一些酱油来锦上添花。诗跟画也是有这样互补的关系。
一个个幸福正处在焦虑和失败之中
那一年
我们聚集在一起
我们有共同的目的
回家
那一天
天地做证
我们想家
2008年春运广州火车站。
方所:您对家的理解是怎样的?
邓勃:现在慢慢地感受到家的可爱和父母亲的不容易。回到家爸妈就很高兴,就算你不跟他们说话,光睡觉,他们都很兴奋,忙个不停。只有家人才会牵挂你。所以人活着还是挺艰苦的。离开了父母,在外面活着,是要很坚强才能活下去的。家是最温馨的。(本文来源:方所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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