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车上的桑巴女郎、举旗示威的人群、披着国旗的球迷、罗纳尔多的兔牙、一个个小苏珊娜、飞扬的肚皮、永动机般的电臀,是我理想中的巴西世界杯开幕式;浩瀚的亚马逊河、在水中闲游的食人鱼、热带雨林里的大树、印第安人的战争与和平、足球抚平百年的伤痛,这是世界脑海里的开幕式;地上铺了一大块布就是雨林,一群人跑出来跳舞,一群人跑出来翻翻跟斗,又一群人跑出来踢球,几个歌手扭了扭屁股,这是现实中的巴西开幕式。
花了470万镑弄出山寨开幕式 什么玩意儿?!
所以才有网友给算账,伦敦奥运会开幕式花了2700万镑,北京奥运会花了6500万镑,本届开幕式花了470万镑,这弄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用中国网友的话讲这叫山寨。确实够山寨的,身上粘些树枝就是热带雨林,几个人抬个小船就是印第安史诗,一群大叔互相玩劈腿就是部落文化展示,桑巴也跳得像中国大妈的广场舞,确实显得寒碜了点。
但是这就是巴西人,让他们像伦敦奥运会一样现场竖起一个大烟囱,那超出了他们的耐心,让他们学着北京一会儿排成个足球,一会儿排成棵大树,按大型团体操的套路去搞,那他们宁肯去死。天生散漫随意,性格无拘无束,从不在乎自己的表情,以队伍站得散乱为荣,只要一站在那儿就抖肩晃臀,这才是巴西人的好样子。只有被整齐划一的集体舞洗了脑,才会认定开幕式就得搞宏大叙事。
虽然简单,虽然有点潦草,我确定自己从中也读懂一点巴西。巴西被殖民时代,奴隶的悲惨生活,印第安人的衰减命运,桑巴舞的由来,多种族和谐共处,天性奔放的非洲血统,了解这些,你对巴西队的风格会更多认同,对巴西这个国家,也会多几分亲切。
二战期间,写过《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奥地利小说家茨威格和妻子逃亡到阿根廷,并最后自杀在那里。他曾在巴西游历半年,为巴西写下《未来之国》的一本书,作为送给败坏了的欧洲的福音书。
“这里有着最漂亮的混血女人和孩子,他们有着世所罕见的亲切与优雅。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看到那些学生褐色的瞳孔,在里面有着智慧与谦卑,还有恭敬与安宁。平和的性格和与淡淡的忧伤造就了这里的人民。”
“在巴西语汇中,却没有专门用于贬损黑人或混血人的词语。对于真正的巴西人,他们的血管里一定流有几滴印第安人的血液。可令人称赞的是,他们不以此为耻,反倒以此为荣。异族通婚,在我们邪恶的种族理论中被视为罪孽和自我毁灭,在巴西却加以利用,成为整合民族文化的有效途径。”
“在这里从未存在过血腥的宗教压迫,从未执行过宗教裁判所的酷刑,奴隶们得到了最好的待遇,即便在革命爆发、整体更迭的时刻,也几乎没有流血牺牲。巴西的独立与改制既没有羞辱,也没有怨气。自巴西独立之后,尽管也有起义与反抗,却很少付出生命的代价。” 茨威格对巴西的描述,让我想起咧着兔牙微笑的罗纳尔多,以及抿着大板牙傻乐的罗纳尔迪尼奥,他们是地球上最无忧无虑的人群,被上帝格外眷顾的孩子。茨威格也许太过溢美,但我理解一个对欧洲文明彻底绝望的作家,他对巴西这个人类“遥远的地平线”、“最后的伊甸园”、“南美大陆的香格里拉”抱有的最后希冀,是他救命稻草般的理想国。巴西没有这么好,但巴西真的很不坏。
(特约评论员:潘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