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名不副实”的艺术大师们
通常判断一个画家是否是大师,都先会判断他的“写实”功力。但大家都知道,绘画不只有写实,做好那些除了写实之外的,是不是大师?如果不是大师,那么是不是又绕回到判断是否是绘画大师只有依靠写实的圈圈上来了?如果是大师,那么写实还成为判断是否是大师的依据吗?
或许很多时候并不知道这个艺术家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画,但是理智上知道绘画不止有写实,于是在说的时候是一种政治正确的方式,真正判断的时候又是另一种自己真正习惯的方式了。
说到写实,什么叫做写实控制的好?什么程度才能叫做好?埃贡·席勒这种叫不叫好?
古典主义酱油色历史上技法最最牛X的可能属委拉斯贵支,丫18岁画的:
如果是他看到埃贡·席勒与梵高的素描,他肯定贬成一坨便便。因此即使我们从写实才能判断是否是大师的角度来看,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说他写实功夫不够,那么怎么样才算够?够到什么样的程度上,才算大师?
然后这里又带来一个问题:什么叫写实?古典主义写实吗?
安格尔、普桑、米开朗基罗。他们写实吗?现实当中哪个真人长成这样的?所以古典主义其实也不写实,那么他们差吗?
这或许说明对习以为常的“写实”概念的界定是有问题的。这个话题太大,就不谈了,说这么多的意思是把其中可能遇到的误区先澄清一下。
下面正式进入话题:
梵高早期学习米勒,不是颜色难看,而是古典系统的颜色就是酱油色。梵高在巴黎弟弟那里蹭住接触到印象派之前,就已经展现出天才的一面。
早期作品,淳朴自然,但是情绪浓厚,注意房子的造型,已经有他的个人色彩,天空的处理是庚斯博罗等人的那一路子。
这张很米勒,但是在画面气息上不同。
早期风格的集大成——吃土豆的人。质朴,情绪饱满,充满关怀,从这张就能看出他晚期的风格:画画是在放无双,放保险,艺术史上没有哪个人能够像他这样。颜色在这里形成他自己早期的风格:脱离他之前学习的到米勒为止的古典系统,往黑里走。这不是没画好,是有意为之。
这双鞋海德格尔有个著名的误读,但是误读恰恰读懂了梵高。
从鞋具磨损的内部那黑洞洞的敞口中,凝聚着劳动步履的艰辛。这硬梆梆、沉甸甸的破旧农鞋里,聚积着那双寒风料峭中迈动在一望无际的永远单调的田垅上的步履的坚韧和滞缓。鞋皮上粘着湿润而肥沃的泥土。暮色降临,这双鞋底孤零零地在田野小径上踽踽独行。在这鞋具里,回响着大地无声的召唤,显耀着大地对成熟的谷物的宁静的馈赠,表征着大地在冬闲的荒芜田野是朦胧的冬冥。这双器具浸透着对面包的稳靠性的无怨无艾的焦虑,以及那战胜了贫困的无言的喜悦,隐含着分娩阵痛时的哆嗦,死亡逼近时的颤栗。
——海德格尔
海德格尔的论述不能再好。到此为止,即使梵高没有去过巴黎,没有学习印象派、浮世绘,他也是大牛了。
然后是塞尚。塞尚画的确实很差,从传统的技法、技巧而言。
塞尚早期的作品,惨不忍睹,这是艺术史上公认的。
但是我们要知道他后来想干吗?为什么那么画?
塞尚想干的事情,是把古典主义的稳定、永恒、史诗性的构图和印象派那种瞬间的、强烈又符合视觉真实的色彩整合起来。
这是莫奈画的教堂,我们从当中看得出时间、天气、甚至温度。感觉是大清早雾蒙蒙,天挺冷太阳刚刚出来那会儿教堂的色彩。但是尼玛,造型呢?除了那朦朦胧胧的影子,古典主义那种坚实的造型呢?坑爹呢这是?
于是塞尚说:“我想要让印象主义坚实起来,就像博物馆里的艺术。"
也就是说如下图:
但是这在一定意义上是矛盾的、不可能的。古典主义的构图稳定秩序,我们知道,绘画越充分,越面面俱到就越明确;但印象派为了体现光线的真实色彩、空气中的颤动、瞬间感,必须让笔触飞扬起来,这样就带来不确定性。
知道塞尚面对的难题,那么就不妨设想一下,如何做才能比他做的更好?
look这张图,简单的静物,构图上一字排开,在一个轴线上上下略有起伏。他不是在尝试再现真实的空间,他想让他画的这组静物“永恒”起来,稳定起来,不像一个真实场景中的静物,而是一组史诗性的,存在于流逝的时间之外的,形而上学的,静物中的静物。
再Look这张。印象派的色彩不用说,一目了然。但是看构图,尼玛那两个房子和山石一样,貌似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就矗立在那里了,有木有!有木有!!塞尚“发明”了一种看上去有些像自然之外观的自然。他的构图与造型方式,不是绘画式的,而是有些像建筑式的搭建、构造。传统的绘画中,时间是停滞、静止的,在塞尚的绘画中,时间这个概念消失了。
塞尚画人,他根本没把人当人去画。他当几个东西在那儿,然后一点都不倾注更多注意力的去画。他看到的就是一堆东西的组合,这堆东西有颜色、有体积,然后他要把这堆东西弄到画布上去,让这堆东西坚实稳定起来。
这种稳定、坚实、永恒感的追求,最终让他奔着一个更不可能的任务去了,就是他1900年之后的工作——反复折腾圣维克托山。
就是这座,看起来有点奇观的感觉吧?塞尚可能从这座山上看到了存在、终极、时间尽头等等等等我们仰望星空时候会冒出来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和他之前想在绘画里做到的是有关联的。于是他想尽各种办法想通过画这座山把这种感觉给折腾出来。
绘画能否解决这个问题,很难说。
塞尚自己晚年说发现了一些东西,觉得渐渐接近了,但是不知道时间够不够去完成它。19世纪末的一个画家,在晚年通过绘画,在一些方面最终接触到了不可言说的存在本身,我觉得不管他最终有没有通过绘画把所想表现的东西表现出来,但都是一件值得替他高兴的事情。
塞尚是非常难理解的艺术家,理解他喜欢他,可能更多需要猿粪,不像“写实”绘画,无需知识储备,只要去跟照片比较比较就知道这个人调子控制的好不好。即使专业学艺术的,在30岁才理解或者喜欢上塞尚,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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