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雕塑家田世信的一家子
田世信,1941年生于北京,1964年在北京艺术学院毕业后,他主动要求分配到贵州省支教,并在当地生活了25年。他的成名作《侗女》正是创作于这一时期。如今已处在古来稀年纪的田老,带着她的家人,落户于僻静的京郊。有家人陪伴、按时进出工作室,做自己喜欢的事,和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所谓的人间幸福,大抵不过如此。这一次网易艺术第一次以艺术家庭的形式走近田老,认识了她的两个艺术家女儿田园、田禾,不妨跟着网易艺术一起看看这个勤奋工作的艺术家庭。
女儿们给我起名叫“田太急”
网易艺术:田老师你好,欢迎作客网易艺术访谈录。我之前在您夫人写的一篇文章《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中,看到了您的一些性格特点,比如您脾气有点急,不愿意讨好别人,当然也说到您这么多年工作一直是孜孜不倦,在工作上很拼命。我想问的是,在自我认识这个路上您怎么看待和评价自己。
田世信:我是一个善良、勤劳的人,这是我的做人原则。我不是艺术社会活动家,而是艺术家,我很少参与社会活动,因为社会活动大家说的话都差不多,且我已经七十多岁,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所以我很珍惜跟雕塑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如今每天大概七点来钟起床,八点钟准时上班,十二点钟准时下班,一点半到两点准时上班,六点钟准时下班。我做雕塑的时间比很多专业的艺术家要少,因为我是到了四十多岁以后才开始全部的精力做雕塑,不像其他人,大学毕业后就做(雕塑),所以我比他们晚十五到二十年,因此我必须发奋,虽然晚了这么多年,但是我的作品在中国来说算是比较多的。所以从这点上讲,我活的还是比较自信。至于自己个性上的缺点,我不否认,孩子们给我起的名叫“田太急”太着急,因为太着急所以走路经常摔跟头。
越成长越爱老爸的“强压”
网易艺术:作为田世信老师的长女,老爸在你眼里是怎么样的?
田园:我们其实是像父亲手里的一块木头,他想把我们雕成他想要的样子,我们小时候受到的教育蛮严厉,比如我从四五岁开始就每天需要学半小时甚至更长时间的书法,那时候会有些不满,因为别的小孩都可以玩儿,我不能,我回家要先写功课,然后写大字,有的时候我记得我因为不满,又不能表达,会把墨汁甩的到处都是。但是就是因为我爸老说字无隔日功,你每天必须写,在这种强压的环境下,我大概八九岁的时候得过一个全国书法比赛的三等奖,当时还蛮开心的。至于后来我为什么没有做雕塑,学了绘画的原因,就是希望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在反叛期。但是现在回过头来看,觉得之所以现在很多朋友评价我字写的不赖,都得感谢我老爸那时的坚持,人成长了,往往退后看前面的时候,才发现另一番别样的景象。
网易艺术:那作为田老师的小女儿,田禾你对老爸有什么不同的认识么?
田禾:我从小就是那种比较淘的孩子,自己比较喜欢自由自在,天天逛荡的那种,爸爸当年不惜血本花了一千多给我买了钢琴,希望我在音乐上有所起色,但我这个性格属于完全坐不住那种,看到人家小朋友可以玩,我却每天要练一到两个小时,我就不高兴了,最后就变成一上琴就哭,骂也不行打也不行,最后在我的坚持下,学到十岁左右就终止了我的钢琴生涯。不过我跟我姐共同的一个感受就是,现在来看很感谢爸爸妈妈当年的“强压”,因为即使现在没有从事跟钢琴有关的任何工作,但如果心情不好,还是会选择弹琴舒压。
我从来没有什么节假日
网易艺术:我觉得您这一家子特别让人羡慕,包括您跟夫人之间的这种感情,包括有两个漂亮的女儿也都是从事艺术工作的,您的这种幸福,或者说家庭的快乐和温暖,会不会带到您的作品当中?
田世信:会的,我如果很不幸福,就不可能出这么多作品。试想天天家里面扯皮,我哪还有精力去创作,我每天这样的工作,已经是好几十年如一日了,我从没有假日、没有节日,说起这个事儿,还得特别感谢一位国画家,记得有一年春节,我突然翻到叶浅予先生的一本画册,他有一张舞蹈人物的画,落款是浅予除夕夜,这句话对我的激励特别大,我想一个老先生,除夕夜都还在画画儿,我就更没有理由过什么节假日了。
网易艺术:您在出作品的量上,大概有计算过吗?
田世信:一个月做不出,有时候做不了一件,但是有时候也可以,但是最后完成一个月看来是完成不了,比如说我可能明后年做一个个人展览,我当中有木雕,到现在为止51个人,都是大概有50公分的木雕,纯粹都是我自己雕的,我为了去伪存真,对我的全程工作做了摄像录制,因为这个工作量太大了,如果说交给一般人的话,恐怕这51件东西要做很长时间。如果按时间很难计算,反正一年自己能做个十几件作品应该是有的。
学生敬畏的是我的勤奋
网易艺术:我之前在您天津的那次展览的时候,包括看到了很多比较熟悉的面孔,包括向京他们,就是您之前的这些学生们也都去了您的展览,我之前是在向京老师的文章里看到他写关于您的这样一个故事,他记忆非常感动的就是说,当年瞿广慈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您当时腰疼发作,为了给他站台,您坚持不走,向京说我心里非常明白,田老师就是为了能在这儿多待会儿,给我们做捧场,现在您的学生可能很多的也都是在雕塑界,包括他的价格和影响也都还是不错的,对于在学生这方面的教育和影响上,作为一个老师您会是怎样的一个心态?
田世信:我严格的讲,现在在社会上比较有名气的这些自称是我的学生,实际上我根本没教过他们,为什么他们自称是我的学生?因为我们走的路是一样的,我们都是独立艺术家,而不是环境艺术设计人员,不是做工程的,像向京、瞿广慈、陈文令,蔡志松他们,都喊我老师,一个可能因为我年龄差不多,即使没教过他们,我调来北京中央美院也是在创作研究室,不是在美术学院雕塑系。向京她很勤奋,所以她肯定要比较尊敬很勤奋的人,因为像我这样勤奋的人,我毫不客气的说在中国是少有的。
网易艺术:您觉得艺术和勤奋之间的联系,是怎么样的?
田世信:这个早就有人说过,天才在于勤奋。作为一个艺术家来说,一两张画是不能称为艺术家的,一两件作品,甚至一二十件作品,我自己感觉是不能够称为艺术家的。现在之所以在艺坛上能够永远留下名字的,他必须得有一定的量,前提是艺术家得有很高的艺术水平。
用与土地有关的字给女儿们命名踏实
网易艺术:您当时为什么会取园和禾这两个看起来非常清新的字,来给两个女儿命名?
田世信:我们家下一代人都是两个字的名字,这是一;二呢,我觉得我们都是这块大地养活的,所以选择了园和禾两个字,都是跟土地有关系,取这样的名字,我自己心里也踏实。我跟我的夫人就由衷希望,她们姐俩有一技之长,能为社会,为他人做点什么,你有所付出,当然社会也会给你丰厚的回报,这样她们自然能活的好一些。这是作为父母对孩子最淳朴的祝福。
关于田家两女的艺术
网易艺术:我了解到田园姐在法国游学期间,学习了一种比较新颖的画法叫坦培拉,学习的感触怎么样?
田园:坦培拉也叫蛋彩画法,说起来做的那个过程很像现在做蛋糕,要把鸡蛋和一些油,或者是一些颜色混起来,就是把食材和画材调换一下,但这种画法制作工序复杂,对气温要求比较高。如果学习用这个技法,不见得每天都使用。蛋彩画法实际上是现在咱们所有的西画,比如水彩、水粉、油画、丙稀,所有这些技法的鼻祖。如果了解了这个画法,会对于你理解传统的名画非常有帮助。就我个人而言,没学个技法之前,我在家里怎么试也画不出在皮肤上薄如蝉翼的纱,学了这个技法后,就对整体西方古典绘画有了完全不同的认识。
网易艺术:田禾姐这边我了解到,您做的主要是做雕塑方面的,子承父业您怎么看待自己的雕塑?
田禾:关于雕塑,爸爸教会我的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对自己的作品永远真诚。我自己的感觉是,做一件作品,就像你要说一个故事,或者你想说一句话,你要表达你的看法,你得把话说清楚,告诉大家我为什么选择这样的方式。在制作作品上,父亲也给了我很多帮助,比如,我的雕塑《泡泡》系列,为了要找到真正符合我要求的泡泡,我爸来来回回陪我跑了好多趟,我用了三年时间才找到。现在跟爸爸的相处上,更多的是讨论,跟学习的时候不同了,比如有时候我爸跟我提出一些问题,我知道那个问题可能是存在的,但是也许有时候是我已经预设好的,我就想要这样去表达,那我会去跟他解释,如果我们两个人达成共识,那这件事情就可以OK过去。且本身我觉得我们待在他的身边,就是一个特别好的学习的过程。
致力于保护传统大漆文化的一家子
网易艺术:三位一直是致力于保护中国的一个即将消失的传统文化大漆,也想请田老师介绍一下,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
田世信:我第一次接触到大漆大概是二三十年前了,我当年被分配到贵州工作,在贵州当地我看到一些农民一直把玩一种用牛皮和大漆混合做的烟盒,那个材质有点像玛瑙,之后我又跟太太一起到马王堆汉墓看了一下那里的出土文物,里面有些漆器和铜器,铜器已经有很明显的斑驳锈痕,腐蚀的很厉害,而漆器却光洁如初,色彩、花纹一点都没有变,所以那时候起,我就萌生了一种念头,如果是用漆能够做成雕塑肯定好,恰恰我又翻阅了《中国美术史》,上面有一件中国人用大漆做的鉴真和尚像,这么一来,我就更确定自己的方向了。但是现在遗憾的是,大漆在中国没有得到应有的推广和正视,因此它的经济价值没有能够得到很公正的对待。大漆是独属于我们中国文化的一部分,我非常看好它未来的前景,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自费来进行大漆的研究工作,我现在做了不少的大漆的雕塑,虽然还远远不够,但我们一直都在努力。
网易艺术:今天谢谢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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